——专访汇添富基金首席理财师刘建位

在美国中部小镇奥马哈今年5月初的狂欢中，汇添富基金公司首席理财师刘建位亲眼目睹了股神巴菲特的真容，“股票仅是巴菲特的第四大投资，并且他做股票也并不像有些人说得那么僵硬，他很灵活”。这位从10年前就追随巴老的超级粉丝，在《红周刊》举办的大型读者见面会上兴奋地说。而更让他兴奋的是，巴菲特认为中国股市将有很好的发展，并且他已经将冰淇淋店开到了中国。

《红周刊》：您所见到的真正的巴菲特是什么样子？跟预期中的有差别吗？

刘建位：从外表上看，巴菲特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高，比我略高两、三厘米，不到1米8。从气色上看，他比我想像得更健康，与股东和媒体连续两天交流8个小时，没有一丝疲态。从投资思想上，我们可能原来把巴菲特想象得过于简单，也把价值投资想象得过于简单了。如果把价值投资等同于“买入并长期持有”，那就是一辈子拿着股票不放了，事实上呢？巴菲特2008年三季度在油价逼近高位时买入康菲石油后，发现自己错了，马上就减持了该股。而对强生的操作则刚好相反，去年减持后今年一季度反而增持了10%。巴菲特的投资操作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死板的。所持有股票的基本面发生变化，他会毫不犹豫地卖出。

《红周刊》：除了基本面变化外，还有什么因素促使他卖出股票？

刘建位：在我的印象中，他在三种情况下会卖出股票：一是公司出了问题；二是他找到更好的投资品种；三是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现金储备，因为伯克希尔·哈撒韦从事保险业务，账面上要有大量现金以应付突发危机才能保持最高的信用评级。

《红周刊》：从《滚雪球》可知，伯克希尔·哈撒韦并非仅仅投资于股票，并购也是公司的重要业务。

刘建位：对，其实股票只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其中的一项业务。你不知道吧，他最近几年还利用股指期货做套利呢！他卖出指数期货合约，对手提前支付一定的保证金，指数跌10%，他赔10%，除非指数跌到零，他才全部赔光，但这在概率上是很小的。所以，巴菲特在期指交易中也小有收获。而股票投资仅仅是他的第四大业务。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第一大业务是保险；其次是公用事业；第三是并购交易，通过收购和重组它现在拥有51家直接控制的企业，包括家具、珠宝零售、鞋业、报纸以及以色列的一个金属切割公司等等；第四大业务才是投资股票。他买入股票非常注重买入价格，一定要足够的便宜，据我所知，巴菲特大多是在熊市暴跌后买入股票；再次就是要足够的安全。并且其中有些时候买的是优先股，就像去年买入箭牌、高盛、GE三家公司优先股。

《红周刊》：有人认为高盛是他的败笔，在年会上，巴菲特怎么评价自己的业绩呢？

刘建位：不能因为泰格·伍兹一次挥杆没有进洞就否认他在高尔夫上的成就，巴菲特执掌伯克希尔·哈撒韦44年来仅亏过两次，去年虽然亏了-9.6%，但还是跑赢了标普500指数。我感觉他对财富缩水表现得很坦诚，承受力也很强。2008年10月巴菲特买入高盛的优先股转换为普通股的行权价是115美元。尽管在这桩交易后不久高盛股价暴跌，令巴菲特受到了指责。但是截至5月18日高盛股价已经上涨了两倍。巴菲特不但没亏，并且账面盈利20%以上。尽管可能巴菲特做的长期投资可能暂时会亏损，但这种以成为第一大股东为目标的并购投资与我们想象的单纯买股投资有很大不同，一是要考虑并购溢价，二是要考虑更长时期的升值。

《红周刊》：巴菲特交易秉承“不熟不做”，但对比亚迪股份似乎并不了解，他在年会上解释原因了吗？

刘建位：投资比亚迪的确不符合巴菲特“名牌”、“老牌”股的投资风格，这主要是他的搭档芒格的推荐。巴菲特很相信芒格，他们俩下这么大的力气投资比亚迪，主要是看好王传福 这个人。虽然在管理方面，比亚迪有点集权制，但是芒格对他的评价很高，认为王传福在上市时能把公司的股份无偿送给其他高管，表明了这个人非常值得信任，称他是“爱迪生和韦尔奇的综合体”。

《红周刊》：市场下跌以来，对价值投资质疑声不断，但听说这次年会还有人是坐着轮椅去的？

刘建位：我敢说没有任何一个明星的演唱会能这么有吸引力，一个79岁的老头和一个84岁的老头，坐在台前专门回答各种问题，就能吸引3万多人从世界各地赶到美国的小镇，而且有些人还是连续十几年都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也表明了价值投资者并不孤独。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都是价值投资者，巴菲特说他不欢迎高抛低吸的波段操作者，所以尽管伯克希尔·哈撒韦每股从最高时的15万美元跌到7万多美元，依然还有那么多人信任巴菲特，原因就是过去44年他为股东创造了很高回报，而不是像国内有些上市公司把股东当成提款机。

《红周刊》：对有钱人来说，精神支撑很重要，巴菲特有什么独特的信仰吗？

刘建位：“忠诚”、“坦诚”、“真诚”是他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他寻找那些过去都能对股东忠诚、坦诚、真诚的公司和管理人，一旦投资，在基本面没有太大变化的情况下，他对这家公司就会长期持有，表现出高度的忠诚、坦诚和真诚。巴菲特做并购，经常是凭借一张纸，一本人物传记，几个小时的对话，就把十几亿甚至几十亿美金投出去了，甚至在收购之前都不派会计师核查对方的账户。选对了人，也就选对了投资，有的人把企业卖给巴菲特后，还继续勤勤恳恳地又为他当了几十年职业经理人。

《红周刊》：您多次提到价格便宜，但是巴菲特的导师格雷厄姆却说，企业内在价值无法准确衡量，巴菲特是怎样确定企业的内在价值呢？

刘建位：我们平常进超市的时候还知道货比三家，捡便宜货买，但是到了股票市场就傻了，往往是高买低卖。格雷厄姆偏重于从资产衡量硬件，只看剩下的现金有多少钱。而巴菲特更重视企业的无形资产创造的超级盈利能力。他把股票看成债券，来计算给股东带来的现金回报率，根据未来现金流量贴现来估算。这比较复杂。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是用市盈率的倒数来推算，20倍市盈率相对于每年5%的投资回报率。如果一家公司的股票投资回报率未来长期远远超出长期存款利率，能够提供较大的安全边际，就值得买入。

《红周刊》：他最看重的是哪些财务指标？

刘建位：最看重的是ROE，因为在扣除非经常性损益之后的ROE，是衡量公司业绩的最佳标准，而只盯住EPS是错误的。他加了两个限定，其一是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第二是在没有太多的杠杆、太多的资产负债率下能否取得较高的ROE。巴菲特比其老师格雷厄姆看财务报表的本领更高，能够快速发现财务报表中的虚假数据，而且他的记忆力也很好，有一次管伯克希尔纺织业务的人向他汇报工作，他竟然能清楚记得去年的数据，指出其中财务数据的前后不一致。

《红周刊》：巴菲特的方法中，既有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又有费雪的成长性投资，他更偏爱哪一种？

刘建位：巴菲特曾经说过，所有的投资都因为有价值，而成长性只是价值的一个因子。不管未来是否成长，巴菲特买的公司就像赚钱机器，具有不断产生现金流的能力，投资回报率也在不断增长。巴菲特的年利息收益率高不高？不高，不过是每年20%多点。巴菲特偏爱能够稳定成长的具有可持续竞争优势的著名品牌公司。目前金融股约占仓位的3成以上，消费类股占近3成，都属于比较稳定的蓝筹股。

他买大蓝筹，例如可口可乐，尽管在他买入前已经涨了5000倍，但是可口可乐在当时是美国的象征，巴菲特在1989年买入这只高知名度的股票后，到1994年又上涨了10倍。巴菲特坚信，在这类高知名度蓝筹股碰到问题被市场抛弃时，只要公司能够渡过难关，买高知名的公司没错。但不能在估值过高时候买。也不能在公司快破产时候买，如果你在去年买了贝尔斯登的话，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红周刊》：价值和成长就如走与跑的关系，我们应该先学习价值还是成长？

刘建位：成长是价值的一部分，成长可以让价值增长更多。巴菲特认为首先是价值，要求的是有稳定增值能力的企业，稳定的增值能力本身就是成长性。在稳定盈利的基础上，如果公司未来还有高的成长性，那就赚得多了，就可将之转换为长期投资，越拿越值钱。

国内投资者目前学习巴菲特还有误区，有些人还指望跟着巴菲特买股票，但是别忘了，“股神”开的是8000亿美元的航母，他的投资与你是不一样的，有些标准适用于巴菲特，不适用于普通投资者，有些方面巴菲特有优势，有些方面散户投资者有优势，应该学习他的原则并将其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而不应该死搬硬套。

《红周刊》：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年会上，他提到中国了吗？

刘建位：以后最浪漫的冰淇淋不再是哈根达斯了，巴菲特已经把他的DQ冰淇淋开到了中国的城市，而未来哈撒韦旗下的喜诗糖果也有望来到中国，巴菲特在年会上说，中国逐渐成为一个巨大的市场，任何人都不能忽略。以前他投资方向主要在美国，但是现在开始逐步加大对中国投资了。我们中国投资者太幸运了，处于一个快速成长时代。如果巴菲特出生在坦桑尼亚、西伯利亚，他的财富如何获得？他幸运地赶上了美国全球化扩张的班车！而现在中国的投资者也同样幸运，“中国正在发现世界，世界正在发现中国。”巴菲特这样评价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