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曹丽娟

　　·如何培养人才、留住人才、给人才一个好的保障，是我们这样的民营剧团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有人说，国家剧团包袱重，要养离退休人员，而民营是轻装上阵。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现在很多人都急功近利，一心想搞几个精品，认为有了精品就成了文化大省。

　　·成为文化大省的关键应该是广大的民众都能很容易地看到文艺演出，都有消费文化产品的习惯，并且消费得起。应该是既有大量的文化产品，又有众多消费这些产品的人。

　　9月14日，记者在成都见到了四川大马戏团、德阳市杂技团团长，四川省演出公司国际部经理周小衡。一落座，周小衡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打拼多年的杂技市场。

　　民营是与生俱来的

　　记者：德阳市杂技团是一个民营剧团，它是如何形成的？目前经营情况如何？

　　周小衡：我出生在一个杂技世家。上世纪80年代家族杂技班子两代7个艺人，几百元就在四川资阳市起家了。1993年杂技班子来到德阳，成立德阳市杂技团，算是一个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1996年与德阳市文化局脱钩，成为名副其实的民营杂技团，今年6月我们挂牌为德阳市杂技有限公司。目前剧团有208人，另聘请了外籍演艺人员36人，固定资产3000多万元，占地面积18000平方米，排练厅、动物驯养厅、演员宿舍等硬件设施齐备，还拥有4300平方米的酒店和两座现代化设备的豪华流动演出大篷，自办了一所杂技学校。2005年我们剧团被中宣部、文化部授予全国先进集体称号。剧团现有保留节目40多个，其中：空中一字飞人、空中芭蕾、腾空飞杠、女子车技、柔术滚杯、软钢丝、抖空竹、柔术、顶杆等都在国内拿过大奖，剧团还有全国最好的马术。

　　公司现在有三个市场：北京主要做旅游市场给外宾演出，51％的票零售。北京朝阳剧场、北京市工人俱乐部、欢乐谷每天都有固定演出；四川大马戏团长期与广州长隆野生世界、重庆野生世界、深圳锦绣中华、成都野生动物园等合作，举行大型演艺活动；国外市场是一个大的蛋糕，我们在美国、韩国、日本每天都有固定演出，做得不错。美国、法国、澳大利亚、英国、德国等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流动的演出也很多，贵阳、深圳、西安、长沙、沈阳等城市都有巡演，今年12月份还将到美国巡演4个月。每年我们的演出场次达到4000多场，年收入1000多万元。

　　留住人才是最大的压力

　　记者：你做民营剧团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周小衡：现在的市场竞争很大，私人团体多，良莠不齐，粗制滥造，对市场冲击很大。要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立足，必须要有好的节目，而节目是靠人出的。因此，我们的压力主要是人才。如何培养人才、留住人才、给人才一个好的保障，是我们这样的民营剧团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剧团的内部管理不同于一般的企业，我们靠的是：情感、待遇、义气。一个节目一般都要练几年才能上台，如果没有情感维系，演员合同期满就走了，演出人才就流失了，项目也带走了，所以还得靠做人的义气把大家凝聚在一起。按企业的刚性管理，丁是丁卯是卯的，是没法管好剧团的。

　　杂技这个行业有特殊性，培养一个演员要从五六岁开始，得花好几年的时间，演员的艺术生命很短，三十多岁后就要退出舞台。他们不可能把自己的前三十年给你了，就不管自己的后几十年。要让他们安心地献出艺术青春，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保障。

　　有人说，国家剧团包袱重，要养离退休人员，而民营是轻装上阵。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民营剧团要发展，要留住人才，后人会看前人。如果演员在剧团得不到保障，人才就会跳槽、就会流失。国家剧团国家有财政拨款，花100元钱能做成的事，民营得花200元才行。

　　所以，我现在考虑进入第三产业，成立公司的目的也是为了打造杂技行业的产业链。目前，我们为退出舞台的演员考虑的出路是从事教练、舞美、道具、服装等工作。现在已有的德阳银杏酒店是出租，今后可自己经营，安置员工。

　　国外市场操作简单 国内市场运作难

　　记者：你的事业在国内外都发展得很好，比较一下国内与国外文化市场的差异吧。

　　周小衡：在国内，剧团要出去演出难度很大，公安、城管、工商还有主管部门等都得一一批准，哪一个环节没打通都办不成，其他成本也高，比如在大城市的大场馆请公安要5万元一场，场租15万元，有的更高。相比而言国外演出轻松多了，只需要当地的文化主管部门批准，也不会有其他什么部门来收费。

　　我们曾在日本巡回演出两年，没有场租。在德国，我们的演出棚搭在市政府大厅门口，也是很容易的。但国内的情形就不是这样，1999年在一个城市搭棚演出，所有手续齐备，演了几天后，有位领导坐车经过那里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就给拆了。我们的损失谁来补偿！

　　当然，这些年我们剧团一步步向前发展也得到了政府的政策支持。比如，政府给了我们一些演艺人员农转非的指标，给我们出国演出的平台，国家的宏观政策也更有利于文化产业的发展等。

　　文化大省的标准是让老百姓消费文化

　　记者：现在很多省市都提出了建文化大省（市），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周小衡：我认为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才是文化大省。现在很多人都急功近利，一心想搞几个精品，认为有了精品就成了文化大省。我认为文化大省关键不是出精品，关键应该是广大的民众都能很容易地看到文艺演出，都有消费文化产品的习惯，并且消费得起。应该是既有大量的文化产品，又有众多消费这些产品的人。我们现在的演出一来就是几百元甚至上千元钱的票，有几个能经常看。即便这样，现在都还有很多人看不到。

　　我们在北京演出票价是380元、280元、180元，也并不高。但相比之下，国外的票价低得多，有一年我们在斯里兰卡演出，本来签约是20场，结果演了57场，一张票5元人民币，容纳上万人的场馆场场爆满，我们每场收入2万美金。国外票价低主要一是因为政府给与补贴支持，二是演出场次多，薄利多销。

　　成都有80％的人没有看过马戏，要解决四川8000万人看戏的问题是一个艰巨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的努力。我主张文化应该下基层，服务于基层，政府要给下基层开绿灯，国家财政投资建设的场馆应为文化演出免除场租费或收低场租。

　　坦率地说，文化下乡民营团体比国家剧团做得好，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在大城市的演出成本高，二是适应市场的需要。民营只好自找出路。现在一些国家剧团在一门心思搞精品，拿大奖，节目都是给文化官员看的，给评委看的。至于有几个老百姓看了他们的节目、是否投入产出成正比、有没有社会和经济效益，他们并不关心。

　　其实不同的剧团每年只要拿出一两台节目到基层去巡演，基层的文化生活就会持续开展下去，老百姓也会形成一种心里定势，不管啥时候都可以看到文艺节目，就会建立一种消费习惯。一个川剧团偶然下去演肯定没人看，一是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二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就需要大量宣传，无形中又增加了演出成本，抬高了票价，更多的人无法承受。如果不同剧团轮演情形就不同了，川剧团走了、杂技团来、然后木偶剧、话剧、歌舞······这样常年转下去。老百姓常年有看的，演员常年有演出，市场就活了。而且，演出多了票价也可降低。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的一些文艺工作者现在走到农村去看到那些烂路都下不了脚，可能还要捂着鼻子，他们吃不了那种苦。

　　打造精品占领市场

　　记者：最近有什么新编节目吗？

　　周小衡：11月底我们将推出一台《功夫》杂技节目，主要针对向国际市场。做这件事有很大的难度，主要是我们前期投入大。我们很希望政府能给予资金扶持。新上海马戏团目前在美国长期定点商业演出，搞得很好，他们最初也是政府力挺的。

　　受《金沙》获得好的口碑的启发，我们另外还在筹备一台《三星堆》晚会，将投资700多万元，全靠自己找资金，政府不花一分钱。我认为三星堆是四川的文化资源应该大力打造，就像《云南映象》做出品牌后，对宣传云南有好处。打造《三星堆》主要是想把它推向旅游市场，在四川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旅游文化品牌，我们想做这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