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8日，中国博奇环保科技（控股）有限公司，在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主板成功上市，这是中国第一家，也是世界范围内第一家受东京证券交易所批准，首次公开发行直接登陆东证主板的非日本公司。

　　“起初我们从来没想过能上主板，是大和证券负责IPO的部长主动推荐我们放弃创业板，改去主板上市”，9月中旬，上市刚满月的博奇环保总裁兼CEO白云峰告诉记者。像很多“身在此山中”的企业高层一样，对企业自身资本价值的判断，往往未必直接来源于企业的管理者。

　　8月8日，博奇环保（设立于开曼的China BoqiEnvironmental Solutions Technology，以下简称：“China Boqi”）在东京证交所（以下简称：“东证”）一部上市，成为日本东证第一个首次公开发行就直接在一部（主板）上市的非日本公司，一个月后China Boqi股价触摸到29万日元的高点，比16万日元每股的发行价上涨了81%，而China Boqi市值也因此突破千亿日元。

　　事实上，脱胎于国有企业国华电力三级子公司的China Boqi，在2003年才正式改制为非公企业，且在4年前，还处于业务渺茫的亏损状态。

　　2005－2007年短短两年之内，China Boqi迎来了公司发展最黄金的时期，经过几次引进私募基金和风险资本，对股本结构、发展战略、业务模式等进行了再造，并在世界上最为严谨的交易所东京交易所主板市场成功上市。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传奇，但在China Boqi年仅32岁的白云峰看来，相对于最后的结果而言，曲折复杂的过程反而更有价值。

　　不可能的主板

　　2007年7月3日，按照东证的程序， China Boqi接受上市前最后对CEO的聆讯——对于欲上市企业来说，这次聆讯就是“高考”，成败在此一举。

　　一个小时高强度的“唇枪舌战”结束，不苟言笑的东证执行董事、结算管理和信息服务主管宫原幸一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表情的变化：“我希望，中国博奇能够成为中国企业在东证上市的一个典范。”

　　负责博奇上市的券商——大和证券的参会人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们所经历的如此之多的聆讯之中，这是唯一的一次直白的“邀请”。

　　半年前，正积极准备在东证MOTHERS（Market of the high-growth and emerging stocks：意即东京创业板）上市的China Boqi，收到了大和证券IPO部综合各方面的反馈意见：“不要求你们像IT企业那样高速成长，环保企业应该追求稳健成长，我们考虑认为，你们其实真的适合上主板。”

　　大和证券的反馈意见让China Boqi所有人突然看见另一个洞天：东证的主板市场审查特别严谨、对企业的规模和公司治理要求更严格，而且58年来没有一家非日本公司直接在东证主板上市。对于仅为5岁的China Boqi来说，能与索尼、松下这样的全球500强企业同在一个市场挂牌，是想都没有想过的遥远的梦。

　　几经权衡，承销商和China Boqi决定闯一把，冲刺主板市场。而为了坚定董事会的决心，身在日本的白云峰当下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上不了一部，就辞职。”此前东证一部（主板市场）上只有23家外国企业，博奇是唯一一家没在本国证券市场上市，直奔东证一部上市的。

　　今年1月29日，China Boqi正式到东证提交了上主板的预申请，2个月后2006年财报出台，公司完工金额超过12亿元，经常性利润接近1.3亿元。

　　3月中旬，由于东证交易所上市条款的修正，China Boqi相应地对普通股份实施缩股，将原普通股份100股缩成1股，并从股东处回购股东的零散股以消除。

　　5月底，China Boqi根据去年9月的股东大会决议以及董事会决议，向公司、合并子公司的董事、监事以及员工发行定向配售股票期权2.7万股，这部分股票期权，30%在上市后经过180日之日确权，30%在2009年6月1日确权，其余40%于2010年6月1日确权。上市目标价区间设定在12万日元-15万日元。

　　China Boqi就此整装完毕。

　　7月4日，CEO聆讯之后的结果出来了， China Boqi如期通过。

　　“上市审批通过的结果宣布完了以后，我紧接着就给国内开了一个电话会议，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所有公司的管理层”，白云峰说，“我告诉大家，这是一个起点，大家应该平静。”

　　7月初开始的路演之中，上市团队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已经成为日本投行界的热门话题，招股价区间最终调高到14万日元-16万日元。经过申购，比例超过发行股数近8倍，最终IPO价格确定为16万日元。

　　8月8日，China Boqi于东证主板挂牌，当天价格立即摸高至28万日元，“我觉得挺好玩的，我们的数字好多都带8，连我们的代码1412，你看无论加还是乘，结果都是8，还有上市第一天交易数是1000133股，加起来也是8.”

　　这个被东证相中的“中国典范”，已经成为日本股民的新星——这些抢购博奇股票者没法想象，5年前成立的博奇实际上有两年处于前途渺茫的亏损之中，而在更早之前的1998年底，他们欣赏的这个中国帅总裁，甚至更是被怀疑患上白血病，忙着规划自己的“弥留之际”。

　　“灰姑娘”前传

　　2001年6月6日，世界环保日，国内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发电商（IPP）北京国华电力公司的领导班子造访北京四环边的多家民居，以解决下属公司北京热电厂引发的居民争议——国华电力最终为此投入了将近4亿元治理噪声及其他环保问题。

　　这项巨大的投入也让国华电力的高层在关注社会责任的同时，发现另一个市场：由于国家开始要求火力发电厂安装脱硫装置，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火电厂需要建设脱硫系统，以达到国务院规定的环保标准。

　　早在1998年1月，国家就公布过《国务院关于酸雨控制区和二氧化硫污染控制区有关问题的批复》，根据这一规定，新建、改造燃煤含硫量大于1%的电厂，必须建设脱硫系统，但这项规定开了一个口子——现有燃煤含硫量大于1%的电厂，建成脱硫系统最后时间在2010年前。而2000年4月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具体的排放标准直到3年后才明确。

　　由此，国华电力头痛的2001年，成为China Boqi最早的原身。2002年6月，北京博奇电力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博奇”）作为国华电力体系下的三级子公司正式成立，主营业务包括脱硫等环保业务以及承接系统集成等IT业务。这也是当时电力企业在环保压力下的一个方向：“半推半就”地兴办自己的环保企业。

　　2002年底，通过国际招标，北京博奇从日本株式会社荏原制作所引进了日本千代田化工建设株式会社的鼓泡塔脱硫技术，以及川崎重工业株式会社的喷淋塔脱硫技术。

　　但2002年却是颗粒无收的一年，没有营业收入，但开支不断：开办费、人员工资、技术转让费等等，这对于北京博奇这家注册资本仅500万元的企业来说，随时都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更糟糕的是，按照北京博奇设立前的测算——当时脱硫项目每千瓦的价格高达千元左右，脱硫是有利可图的好项目，但脱硫企业数目一再增多，参与招投标企业的价格战，使得脱硫项目成了鸡肋，最初的1000多元的单位千瓦造价在短期内跌至数百元。

　　此后的一段时间，如何让北京博奇“断奶”成了国华电力头痛的问题。2002年底开始，调整逐步进行，数名管理人员——其中包括王军和白云峰，被国华电力陆续派出到北京博奇，解决“失血”问题。

　　私有化之路

　　2003年，经营艰难的北京博奇开始考虑吸纳新的股东，以增加流动资金，同时希望在所有制结构上变革，企望通过引进战略或是风险投资者来改善公司的经营状况。

　　“一个人的困难是另一个人的机会”。

　　曾经经营过投资咨询、贸易和技术公司的博奇现任董事长程里全，却从电力脱硫行业狂打价格战的“大乱”背后，看到未来有“大治”的可能与商机。2003年4月，程里全控股的北京金源投资公司，从国华电力手中买下部分股份，并推动增资扩股，将北京博奇的注册资本扩充到1000万元，此后又追加近千万元投资，成了北京博奇的第一大股东。随后又成立董事会，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管理公司，并于2006年开始聘请白云峰作为公司的总裁，力图建立一个国内第一的脱硫公司。北京博奇迈出了股权改造的步伐。

　　但脱硫工程回款较慢，对流动资金的需求巨大，董事会开始考虑通过吸纳新股东，扩大公司的注册资本和现金流。

　　熟稔资本运作的北京圣邑天成投资被引进北京博奇，开始设计博奇的资本化运作路径，四处觅资，寻找潜在的国际风险投资，扩充北京博奇的资本实力，并考虑海外上市的可能。

　　在开曼群岛注册离岸公司被认为是这种国际资本化运作路径的一个标识。2003年12月，公司在维尔京群岛注册成立了百思特公司（Best Environmental Solutions Technology）。与此同时成立的还有China Boqi公司。这两家公司的成立并不完全是为了上市，例如百思特的出现最早的考虑是为了进口设备的便利起见，应香港客户要求才成立的，但3年之后，博奇的董事们发现，这两家初始资本金均低于1美元的离岸公司，成为整合北京博奇以及下属企业资产、实现海外上市的不可或缺的棋子。

　　上市前股权调整

　　直到上市之前，China Boqi的股本结构发生了多次变化。

　　2005年之前，尽管程里全的北京金源已是北京博奇的绝对控股股东，但除其与圣邑天成持有的合计约2/3股份外，其余股份为多家股东持有，而为上市而考虑的进一步增资扩股，需要对股本结构作出更集中的调整。

　　2005年3月，圣邑天成分别受让多家股东的700万元股份。此次股权转让后，北京博奇注册资本仍为2000万元人民币，股东仅剩金源与圣邑天成。

　　2005年4月，设立于开曼的China Boqi将发行股数从1股扩充到2500万股，闲置了将近16个月后的壳公司终被激活，成为预备上市的主体。

　　一个月后，北京金源再将其所持有的所有股份予以转让，其中圣邑天成受让1000万元，北京纳泉科技受让剩余的100万元。

　　2005年6月，北京博奇增加公司注册资本3000万元人民币，其中圣邑天成出资2850万元人民币，纳泉科技出资150万元人民币。增资后，北京博奇的注册资本增加到5000万元人民币，其中圣邑天成，出资4750万元人民币，占95%，出资250万元人民币的纳泉科技，占5%股份。

　　在此期间，几起并购重组之后，股权关系进一步排列成明了的树形结构。位于最上端的 China Boqi百分百控股第二层次的圣邑天成、百思特与纳泉，从而北京博奇成为China Boqi的全资子公司，并下设浙江博奇。

　　尽管前一年拿下巨额订单，但分步到位的工程款使得现金流始终绷得紧紧的，上市前私募在所难免。

　　与此同时，与纷至沓来的各路潜在投资者的广泛接触，也开阔了董事们的视野。在这一过程中，从未考虑过的东京证交所“蹦”了出来：日本大和证券北京代表处的热忱、潜在投资方中来的日本东门基金，再加上北京博奇起家技术来自于日本，“无心插柳”的结果是，东京居然很快成为主攻方向。

　　2005年10月，大和证券开始尽职调查，而北京博奇也与东门基金下属的Redsun Limited签订了700万美元附新股认购权借款合同。这笔可转债事后被投行业成为极其划算的买卖。

　　一位美资投行人士分析道：“利率比日本市场利率高好几个点，即使（China Boqi）不能上市，东门也可以吃日本与中国的利差，而能上市就赚翻了。”

　　到东京去

　　2005年北京博奇第一次体会成功喜悦。这一年，合并在China Boqi的财务报表显示，完工金额接近9.6亿元，利润将近8900万元—— China Boqi已经基本具备上市资格，而2004年和2005年北京博奇还拿到了30亿元订单，成了国内脱硫行业的一匹黑马，短短三年时间，迈入全国脱硫前三甲。

　　巨额订单也给董事们的上市雄心点燃了一把猛火——趋势很清楚，脱硫的均价已经跌到每千瓦200多元，将来可能会更低，只能规模取胜，而谁有更充足的资金，谁就能同时承接更多的项目。

　　上市仿佛箭在弦上，股权结构调整在所难免。一位北京博奇的管理人员回忆说，“来自不同国家的投行、交易所、律所等机构络绎不绝，成天有人来做尽职调查。”

　　纳斯达克、香港、新加坡，由于A股市场依然沉寂，北京博奇的董事们逡巡着中国企业上市的其他几个主要境外去向，最终，把纳斯达克与香港从可能上市的交易所名单中划去了，而新加坡交易所的盘子，对于已经成长起来的博奇，似乎又小了一些。

　　确定2006年底“东渡扶桑”成为目标之后， China Boqi在资本整合之路上一路狂奔。

　　2006年3月，北京博奇召开第一次尽职调查会，两个月后开始制作有价证券申报书。与此同时，收集并研究完公司所有成文制度与财务报表的大和证券，开始逐一反馈各种问题，所有的中介机构瞄准博奇。2006年5月，软银通过旗下的SBI Holding以及SBI Investment以接近8美元买了China Boqi接近55万股（缩股之前的股数），同时，北京博奇也于2006年7月，将公司注册资本增加至2亿元人民币，由圣邑天成全部认缴增加的1.5亿元人民币注册资本。

　　2006年11月，China Boqi忙于为递交东证MOTHERS上市申请做最后准备。按照规定，在东证上市，常规的是3条路径：一部（主板）、二部与MOTHERS市场。

　　但对于所有的管理层来说，原定上市时间的推迟似乎在所难免了——根据东证规定，上市企业董事会决定在东证上市并提交上市申请书、有价证券报告书、公司章程、年度报告以及今后的经营计划等主要材料，然后要预留约4个月的时间，其中约3个月时间是等待东证批准上市，而其后还需约一个月时间完成公开招股和出售手续的3个主要步骤，包括：向内阁总理大臣提交有价证券申报书、有价证券申报书生效以及完成公开招股出售。

　　按照这个流程，China Boqi的上市看来必定要推后到至少2007年4月之后，而2006年11月，亚洲传媒已通过东证创业板的审批。

　　但此后发生的峰回路转，将博奇的命运带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从创业板直奔主板市场，改变了东证主板市场上的上市历史。

　　东京证券交易所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东证正在努力为中国企业到日本上市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他还透露今年将有近10家中国企业申请到日本上市。东正也迎来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中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