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更多的人走进了电影院

　　□记者 虞立琪

　　这看上去像是一位古董商的办公室，办公桌、窗台、甚至地上，都摆放着青铜之类的雕塑作品，大大小小超过20件。如果仔细鉴别，会发现它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如果来访者提及其中的某件作品，主人通常会滔滔不绝地和你交谈起来。

　　不过，古董收藏品对于这位46岁的主人而言并非生存之道，恰恰相反，他是位提供大众娱乐产品的商人。他拥有的消费者有多少呢？大概在1000万人，这个数字是在今年初被刷新的。农历鸡年来到的时候，电影《天下无贼》，他的产品，票房超过1亿元人民币，这也是中国电影有史以来少见的超过1亿元票房的作品。

　　王中军是华谊兄弟影视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他最擅长或者最让他出名的就是制作电影，《大腕》、《卡拉是条狗》、《手机》、《寻枪》、《可可西里》、《天地英雄》等就是他的产品。

　　“电影是很好的行业，让人名利双收。”王中军穿着红色T恤，坐在自己充满欧式风味的办公室里，仿佛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神态，但很快又会变得像陈凯歌一样充满责任感。“我们这一批电影商给中国电影做出了贡献，那就是连续五六年每年向市场提供稳定的作品，观众开始回到电影院。”王中军说。

　　天生商人

　　王中军微笑着，神情显得有些厌倦，一如被访者碰到一个令人不自在但并不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他是否可以常与刘嘉玲或者范冰冰一起吃饭，是否常参加各种娱乐派对？“嗯。”他回答说，“要知道，我喜欢电影带给我的名利，但是，我本人并非娱乐明星。”

　　这些累人的问题都是他常常会遇到的。作为中国第一批民营电影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在3年之后开始与著名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合作，如今来自电影的收入已经是中国民营企业第一位，他有自己的马场、常常担任各种时尚颁奖晚会的嘉宾或评选人，被评为时尚先生，捐献张大千的画义卖，和中国其他企业家打成一片，可以和关芝琳、周星驰或者另外某位中国电影明星一起快乐地吃饭。

　　不过王中军通常并不回答太多的问题，他遇到的各种问题和事务都有下属来解决。这位中国电影的领军人物办公室桌前摆着一摞杂志和当天的报纸，“都是秘书每天给我准备的，也许他们觉得我没有什么事可做吧。”王中军打着哈哈说。

　　实际上情况仿佛的确如此。王中军上午几乎从不上班，他只管理公司不到10位高管人员，还有就是和朋友聊天。他手下最著名的王牌，导演冯小刚就是聊天给聊出来的。

　　在冯小刚与王中军签约前，冯小刚也接拍过很多戏，但是没有签长期。王中军与他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定了，合作5年。一方不愁资金，一方得到人才，两相宜。

　　对需要创意的电影界，聊天是王中军的武器。冯小刚拍摄的贺岁片《大腕》就来自于聊天，有人拿冯小刚开涮，说小刚你这么有名了，以后你死了都能赚钱。于是大家开始畅想，着实把冯小刚卖出了钱。聊着聊着，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王中军当场拍板说：“拍吧。”这部由葛优和关芝琳主演的贺岁喜剧票房达到4000万，为2001年票房之最，大概有几百万观众为之走进了电影院。

　　在《大腕》里，夸张的广告充满男主角的葬礼上。实际上，在电影中插入“软广告”，即贴片广告后来成为王中军的盈利方法。2003年的贺岁剧《手机》未开拍之前，就已经找到了4家广告赞助商，立刻收回投入成本的一半。《手机》里，主角始终拿着赞助商摩托罗拉的手机。而《天下无贼》的广告赞助商已经达到了10家。

　　王中军这一招是从国际上直接“拿来”。《007系列》中的宝马和欧米茄，《古墓丽影》和《毁灭者》中的爱立信，都是贴片广告的经典范例。

　　向国际靠拢也让王中军开始了另一个尝试：与国际大公司合作，参与海外分账。2001年，这位敏锐的商人从《卧虎藏龙》中看到了合拍机制不合理的弊端。《卧虎藏龙》在全球票房达到2亿美元，但在中国市场却亏了400多万元。

　　王中军说：“你必须参与海外整个市场发行和分成才能真正赢得回报。”他决定尝试，和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合作，直接参与全球分账。这个尝试的结果是，《大腕》实现海外分账，开创了中国电影另一种盈利模式。

　　冒险家本色

　　相比一些好莱坞的电影大亨们开始发展时以5分钱电影院起家，王中军要幸运很多。当他进入电影行业的时候，已经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总裁。

　　在进入电影业之前，王中军一年也难得看两部电影。1997年的一天，一位旧同事向王中军推荐了当时供小于求的电视剧行业，王中军心动了，他投资拍了自己的第一部电视剧——英达导演的《心理诊所》。制作方把电视剧卖给电视台，电视台“支付”的是几分钟广告时间而非现金。王中军借助广告推广优势，获得了100%的盈利。

　　之后，王中军开始进入电影业。“我当时就是为名，”王中军解释自己毫不犹豫投入电影界的原因说，“我当时不认为电影能赚那么多钱，赚了点名以后觉得受益匪浅，对我其他的行业带动非常大。”

　　这一年，国家对于制片(出品权)的限制进一步放开，取消了国有制片企业的垄断保护权力；单片的发行权也开始放开。而此时的中国电影界鲜有民营资本；董平主持的华亿传媒刚刚成立2年，还没有出名的作品；后来拍出《英雄》的张伟平的新画面电影公司也才成立3年，由于《有话好好说》，2000多万元的投资几乎颗粒无收。

　　但幸运的是，王中军与弟弟王中磊的华谊兄弟推出了《一声叹息》、《没完没了》、《刮痧》等一批叫好又叫座的电影。成功的原因之一是王中军借用了好莱坞大投入、大产出的商业模式。王中军透露，他投资的影视剧基本都在1000万以上，他提倡“工业化运作模式”，即用密集资本投入实现规模化生产；实现专业化分工。

　　对于中国电影而言，院线制度以及发行制度让初入电影业的民营企业家们非常头疼，但王中军很快解决了这一问题。时逢西安电影制片厂的股份制改革，王当机立断，收购了西影股份发行公司40%多的股份，“曲线”拿到了经营权。重组第一年，西影就扭亏为盈。2003年，政策放开，允许民营企业控股发行公司，王中军立刻增持西影股份，达到绝对控股。现在，西影华谊除了华谊兄弟的片子外，还发行一些其他公司的电影。

　　王中军开始与美国哥伦比亚公司进行全球票房合作时，美国的电影公司也正不约而同看上了中国电影，好莱坞的电影商人也急切地希望知道，中国喜剧这样一种新类型的产品是否能在全球市场推广赢利。王中军正是向他们提供资源的中国本土电影商，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这样的合作，对于虚弱的中国电影市场而言大有甜头。

　　当然，敢于冒险的王中军并非一个赌徒。华谊兄弟旗下至今在传媒领域已经有广告、经纪等6家公司。“你只看到了我们的电影红，实际是有这六家公司支持这个电影，这就是我为什么敢去做电影的原因。”王中军说。

　　冯小刚牌

　　在好莱坞，美国电影大亨们用“明星制度”赚足了钱，一个秀兰·邓波儿几乎挽救了战后萧条期的21世纪福克斯公司；另一方面，有时则蛮横的干预影星们的私生活，并决定他们的公众形象。香港的电影大亨也同样使用了“明星制度”这一招。

　　而王中军的“明星”则是著名导演冯小刚，这位王牌所拍摄的每一部片子都赚钱。至今冯小刚已经和华谊兄弟合作了6部贺岁电影：《不见不散》之后《没完没了》、《大腕》、《一声叹息》、《手机》、《天下无贼》都取得了巨大成功。今天，冯小刚已经成为华谊兄弟的股东，并声称将在华谊兄弟退休。

　　“冯小刚是纯粹的艺术家，他有热情就能做好。”王中军评价这位搭档说，而他自己的主要任务则是“嗅”出商业价值。

　　王中军投资《手机》时，冯小刚最初提出的电影并不是《手机》，而是《歌声离我远去》。王中军听后，当即表态“这戏没戏”。几天后冯小刚又提出拍一部发生在美国的情感故事，王中军说：“这部比上部更‘离我远去’。”后来，冯小刚说拍《手机》，反映手机与人的关系。就听完这一句话，王中军当即拍板。投资2000万元的《手机》成了年度票房冠军，当年投资回报率高达263%，因为《手机》所造成的社会效应，2004年冯小刚还当选为《商业周刊》的“亚洲之星”。

　　之后，王中军签订导演陆川，投拍了《寻枪》、《可可西里》两部高票房的文艺片。与此同时，新画面在打出了《一个都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等“张艺谋”牌后，2001年拍出了《卧虎藏龙》问鼎奥斯卡。保利华亿则出品了第三代导演张元的《绿茶》等作品。

　　今天的中国电影市场，民营公司已经有了一定的位置。电影商们每年稳定地向市场推出好产品，让中国电影开始寸寸复暖。

　　2003年是中国电影重要的里程碑。这一年召开的中共十六大把电影定位为产业，政策上对市场发展的限制随之有了很大松动。国家电影局放开了发行、合拍权限，新批准6家民营公司拥有全国发行许可证；而华谊兄弟和新画面两家公司被选为拥有合拍片许可证的民营公司试点。接下来的2004年，中国电影票房收入创造了近10年来的最高记录，突破15亿元。在中国电影百年之际，这个曾经失血的大个子开始重新站了起来。

　　2004年，华谊兄弟出品的电影占了国产影片票房收入的33%。

　　起步之初

　　有朋友评价说，王中军的生意风格就是简单、肯冒险。出生于北京一个军人家庭的王中军自幼酷爱绘画，1976年，初中还没有毕业，未满17岁的他便应征入伍。“复员后，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进国家机关。我觉得人总是往高处走，不管怎么样，多好的工厂不去，国家机关只要是机关什么都行。”最后，王中军进入国家物资总局，在办公厅文书处当油印工。

　　1985年，王中军辞职“下海”去做职业摄影师，靠拍挂历画册和给媒体画插图、封面赚钱。后来，王中军承包了一个广告公司，但收获不大。1989年，王中军到美国留学，开始了几乎没有任何乐趣的艰苦的打工生活，5年后，获得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大众传媒专业硕士学位的王中军带着他和太太两人积攒下来的10万美金回到了北京，再次创办广告公司。

　　在美国的经验使此时的王中军看到：“在中国做生意很简单，只要你认真地执行‘拿来主义’，依照中国国情和自己的经济实力重走欧美走过的发展道路，这个阶段不可能被越过。”

　　王中军首先看到中国的银行还都没有统一的标识，于是向很多银行毛遂自荐。中国银行接受了这个项目，它在全国15000多家网点的形象标准化工程使王中军初创的华谊广告立刻摆脱了困境，并一举奠定了在国内CI领域的地位。

　　“这是太简单的方式，其实国外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中国没有。是我学来别人的方式。”王说。3年后，华谊广告公司进入中国十大广告公司行列，近年来，其实力已不输国内的其他4A广告公司。

　　“做事就要做大”，王中军对自己不小打小闹的眼光非常得意。

　　尽管已经是生意人，学艺术出身的王中军对财经、管理类书籍还是提不起兴趣。但他喜欢参加各种财经论坛。“听到有用的建议，我会马上实施”。有一次，王中军在一个论坛上听说请专家当财务顾问效果非常好，很快请了一名资深专家到华谊兄弟当财务顾问，感觉“非常好使”。在和哥伦比亚的合作中，王中军也感觉学到了很多。

　　现在的王中军工作比以前轻松了很多，上午基本不上班，下午到办公室看报。对下属公司的管理，他只抓收支两条线，其他的事一概“放手”。闲暇时，王中军下午三四点钟就坐在三里屯的酒吧外面晒太阳打扑克，或者开着他的第五辆宝马车去郊外自己的马场。他已养了60多匹马，耗资好几千万元。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去一些艺术家的工作室逛逛，买下别人的作品做收藏。

　　对于自己下一步的打算，王中军手抱胸前，不言语。他觉得那是不言而喻的。“在美国，文化娱乐产业是仅次于军工业的第二大产业。有眼光的中国企业家可以到这个行当来大展拳脚，相信会比做IT、房地产赚钱。”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