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证券报 王建 2005年09月20日

王建　　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常务副秘书长，研究员。国家级有特殊贡献的专家，曾获“中国首届经济改革人才奖”。研究领域为宏观经济、经济改革、企业经济评价、社会的发展与稳定。
　　□特约撰稿　　王建
　　近来印尼盾急剧贬值，并有向亚洲其他国家蔓延的趋势，应当如何来看这个现象呢？
　　造成贬值原因有三
　　我认为造成印尼盾贬值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首先是因为国际油价的上涨。从年初以来，国际油价已经上涨了66％，8月29日已经上涨到每桶70美元。由于国际石油是以美元定价的，而印尼已在2004年9月变成石油净进口国，油价上涨使印尼为进口石油从而造成对美元的需求增多，就导致了印尼盾对美元的贬值。
　　其次，美联储自去年6月以来，到目前为止已经进行了10次加息，而印尼的利率水平在此期间保持稳定，由于印尼盾利率与美元利率的息差不断缩小，导致国内资本不断转换成美元外流。石油进口费用增加而美元外流，对印尼的国际收支形成逆差扩大的压力，从而压迫印尼盾贬值。
　　第三，印尼本来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原油日产量曾一度高达160万桶，是东亚地区唯一的OPEC成员。长期以来，印尼政府对国内石油消费实行鼓励政策，并提供大量财政补贴，政府的财政支出中用于石油补贴的支出竟高达四分之一，使国内油价大幅度低于国际市场水平，刺激了国内对石油的消费需求，如印尼许多工厂都是用柴油发电。由于长年开采，印尼的石油储量逐年减少，去年日产量已下降到95万桶，比高峰时期下降了40％，但鼓励石油消费的政策一直没变，这样在油价大涨的年代，石油贸易不仅不能给国家增加外汇收入，反而由于石油转入净进口，使外汇支出猛增，不得不动用外汇储备来应付，目前外汇储备已经从去年底的363亿美元减少到320亿美元，由此形成货币贬值的压力。
　　酿成金融风暴的可能性不大
　　有人担心印尼盾贬值会酝酿成另外一场亚洲金融风暴，我认为这要看两个条件。
　　第一是看有没有国际投机资本会利用这个机会来捣乱。上次亚洲金融风暴的起因，是因为国际投机资本看准了部分亚洲国家在国际收支出现持续逆差的时候开放金融与货币市场，所以这些国家的货币可以“一打就倒”，但是这次则不同。亚洲国家在1997年以后，已经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方面通过扩大出口，增加了外汇储备，到2004年底，亚洲的外汇储备总计已达2.4万亿美元，是世界各地区中外汇储备最多的，差不多占了世界外汇储备的三分之二，当然这些外汇储备主要集中在日本、中国香港、韩国、中国台湾和中国大陆，但东盟主要国家的外汇储备与1997年相比也增加了很多，如泰国的外汇储备到今年5月末已达到485亿美元，比上次金融风暴前的最高点390亿美元高出24％。即便是印尼，目前的外汇储备水平也比1997年高出近40％。
　　此外，出现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的重要原因是亚洲各国缺乏对付国际投机资本的经验，如第一个受到袭击的泰国，在开始的时候自恃有39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对国际资本的投机活动并不在意，直到全部外汇储备都投放完了还不能击退国际资本时，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当金融风暴刮到香港时，香港货币当局吸取了泰国等国的经验，做了充分准备，又有大陆的支持，与国际金融大鳄展开对决，就取得了胜利。到后来马来西亚政府干脆宣布放弃货币与金融开放政策，直接实行对货币与资本流动的管制，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所以，通过上次金融风暴的教训，亚洲各国已经积累了对付金融投机的经验，国际投机资本再想来捣乱，就不那么容易了。例如印尼政府在发生货币贬值风潮后，不仅连续加息和提高燃油价格，还宣布了包括禁止银行间进行印尼盾交易在内的四项紧急措施，这就是未雨绸缪，不给投机资本以机会。
　　再就是东亚地区各国在1997金融风暴后，已经建立和不断完善了货币合作机制。鉴于1997金融风暴中，当泰国外汇储备基本见底时IMF并没有出手援助，亚洲国家开始意识到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稳定货币，因此于2000年5月于泰国清迈，东盟与中、日、韩签署了“清迈协议”，着手组建亚洲货币互换机制。到今年5月末，货币互换合同金额已达395亿美元。
　　由于东亚国家目前的内部贸易比率已经高达57％，而东盟国家更是接近60％，如果油价继续上涨迫使东盟各国对美元的需求上升，这些国家完全可以通过货币合作机制，把大部分贸易转换成用东亚国家的货币进行，从而减少对美元的需求压力。
　　由此看，在现阶段再次出现另一场亚洲金融风暴的可能性已经大大下降了。
　　第二要看国际油价的走势。
　　虽然从长期来看，世界石油储量将会被耗尽，但根据各方面资料分析，这一阶段至少还需要40多年，而在现阶段还是产需平衡的。国际油价之所以会狂涨，是因为国际投机资本正在不断涌入国际石油期货市场。目前的国际资本已经有六、七十万亿美元，以往国际资本的牟利领域是世界股票和债券市场，2000年以后，美国的新经济泡沫和主板市场资产泡沫相继破裂，国际资本开始冲击发达国家的房地产市场和欧元，目前房地产市场已经濒临高危，炒欧元也缺乏好概念，于是就开始冲击石油期货，这是目前国际油价不断飙升的最主要原因。从未来看，由于发达国家的股市、房地产和欧元都没有上升动力，而吸纳了巨大资本量的房地产泡沫也可能破裂，国际资本将更加缺少投机机会，所以油价很可能继续向高位攀升。
　　东亚国家大都是石油净进口国，由于油价以美元计价，国际油价的飙升必然会带动东亚地区的美元需求。从印尼的例子看，要想改变国内的石油消费习惯并不那么容易，而增产的潜力又十分有限，因此至少在未来中期内还得保持石油净进口。如果在8个月内印尼的外汇储备减少超过40亿美元，则按照这个速度，在6年内印尼的外汇储备也会被石油进口所耗尽。如果油价继续飙升，则以外汇储备支撑的石油进口时间会更短，而随着国际收支情况的恶化，印尼盾的继续深度贬值是不可避免的。
　　单从石油进口依赖程度来看，印尼的情况还不是最坏的，日本、“亚洲四小龙”和菲律宾的石油进口依赖率几乎为100％，印度超过55％，泰国接近80％，中国目前也有40％，但是日本、中国和“亚洲四小龙”由于有充足的外汇储备，应付目前幅度的油价上涨还是游刃有余的，所以油价上涨对亚洲的货币冲击，主要集中在东盟各国和印度身上，并不能排除在油价上涨到一定幅度后，比如上涨到每桶100美元上下，部分亚洲国家会出现货币危机。但是比起上次亚洲金融风暴，如果出现货币危机也将是局部性的，而且主要会表现为这些国家的货币贬值，以及部分企业和行业因难以承受油价上涨所引起的成本上升而陷入衰退，但是可能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国际货币投机活动，和在区域间国际资本大幅度流动的现象。